泡芙芥末

标签：生子/误会/破镜重圆

设定：獒退役经商，龙任教练。对同性婚姻司空见惯的世界设定。

第十章

 

 

「你他妈……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……！」

 

张继科没马龙想得那么多。或者说，他们考虑的事情完全不同。

 

知道这个消息以来，张继科还没有考虑过自己。凭空出来一个女儿，对他的公众形象有什么影响，流言会怎么评判他，对他的事业有什么冲击……这些他都没时间去想。他满脑子还全是马龙和女儿。

所以，马龙说的那段话，对于张继科来说，是如此陌生。

 

但马龙不一样。

他以为张继科在不满。不满马龙的隐瞒，不满孩子的存在，不满自己的生活事业被一瞬间打乱节奏——这是人之常情。

 

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生下她吗？」马龙面无表情地盯着张继科。曦曦的哭声仍萦绕在耳畔。「我在跟你解释。」

张继科前言不搭后语的。马龙想，大概是气昏头了。

马龙耐心地复述了一遍：

「因为我发现时，她已经四个月了。我最开始想过，要不要打掉她，别给我们双方带来麻烦。」没人安慰的曦曦仍扯着嗓子啼哭，马龙无动于衷说着，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。「但我做不到……」马龙顿了一下，说，「我下不了手。所以我把她生下来了。」

 

最程式化的理由。将感情撇得一干二净。

但有说服力，这就够了。

 

马龙停顿那一下，是想说，他做不到，「因为她是你的女儿。」

但话到喉头，又吞了下去。他麻木了，不是疯了。

之前接二连三所受的伤害，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种自卫心态。他需要尊严。所以，在这种事态下，他绝不可能坦诚感情的那一面。无论如何也不能。要他跟张继科哭诉，说他一厢情愿的爱情是怎么绝望，生下曦曦又有多少是因为这份自私……他做不到。

对于绯闻满天飞的张继科来说，这等于是让他赤果着站在张继科面前任他践踏。

 

他拒绝。

 

但他的答案给了张继科巨大的冲击。

 

所以，最终他得到的答案，是因为……恻隐？

 

张继科觉得好笑——再一次因自身的幼稚感到难堪。

 

他怎么就突生希望了呢？

傻逼。

 

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。应该就是这个答案。不然还能因为什么？因为马龙对他的爱吗？

张继科你究竟在妄想什么？为什么不能像成年人那样思考？ 

 

他抹了把脸。泄气了。

但他没有崩溃。大概是因为，他在马龙面前，自尊还支撑着他。

而且，他跟马龙多了一个珍贵的连结——他们的女儿。这个念头好似一双温暖的手，托起了他。

 

声响小了。雷雨停了。

曦曦哭累了，声音也弱了下去。

 

张继科突如其来的疲乏，马龙理解不了。

 

但当张继科问，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他时，马龙老老实实回答了：

 

「你不想要她的。我不能让你打掉她。」马龙说。

 

张继科一口气差点背过去。

 

「什么叫『我不想要她的』？」张继科难以置信，「你觉得，我会强迫你打掉她？！」

一瞬间，张继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。

马龙，你真的了解过我？

 

「她只是个意外。」马龙客观地指出。

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，张继科稳当的生活怎么接纳一个意外？

 

「没错，她是一个意外，但——」她可能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意外了。是上天的恩赐，而不是一个错误——尽管这说法对于被迫承担责任的另一方，马龙来说，未必公平。

张继科抹了把脸，没有争辩下去。他不想在马龙面前当个多情的小丑。「总之，如果你当初说了，我绝对不会打掉她。我想要她。」张继科明明白白地说，「我爱她。」

 

马龙被张继科严肃的神情震慑了。

他不敢相信：「你爱她？为什么？」

 

「因为——」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。

「因为她是我女儿。」

 

马龙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。

所以，张继科这个浪子，这个女儿控……跟谁一起生的孩子，他都会接受？

 

这想法让马龙很不舒服。

好像他只是女儿的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属品。

 

但马龙没有想下去了。因为张继科说话了：

「我想见她。」

 

张继科不想再纠缠老问题了。只想赶快见见他的女儿。

 

马龙犹豫了半秒，答应了，侧过身让张继科进屋，然后把敞开的大门关上了。

 

几分钟之前就听不见曦曦的哭声了。她哭累了，睡着了。

 

马龙将张继科领进婴儿房，张继科一眼就看到了女儿。

 

婴儿房的墙面被刷成了淡绿色，气氛温馨。

她正躺在白色栏杆的小床上。小小的一只。连床尾的熊宝宝都比她大。

 

刚哭过，她柔嫩的脸颊还带着泪痕，微微发红。长长的眼睫也湿润着。

这会儿，她闭着眼睡熟了，胖嘟嘟的手臂举在头两侧，小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。

 

望着女儿恬静的睡颜，张继科嘴一咧，笑开了，眼眶也红得厉害。

 

嗨。小宝贝。我是爸爸。第一次见面。你好啊。

 

她很漂亮。真的很漂亮。就像一个小天使。

她是他的女儿。他很感激。

 

张继科单膝跪在小床旁边，视线一刻也挪不开。

他像是要从那张可爱的小脸里，辨识出一点成长的蛛丝马迹，弥补他无可挽回的错过。

 

马龙看他那模样，自己也在后头红了眼眶。

他五味杂陈，只能深吸一口气，将眼泪憋回去，走上前去。

 

「你要抱抱她吗？」他问。

 

张继科有点慌。「我……我不会。」

 

马龙想起了曾经的自己，不由莞尔。张继科真的紧张女儿。

「没关系。我教你。」

 

「会吵醒她吗？」张继科担忧地瞥了女儿一眼。

 

「没事。她睡得熟。」

 

「可是，」张继科局促地拉了拉衬衫，「我衣服湿了。会弄湿她衣服。……还是不要了，下次吧。」

 

「这多大点事啊。」马龙说，「我给你找件衣服。」

 

说着，他走向了隔壁的房间。那应该是他的卧室，但跟婴儿房是打通的。门没关，张继科能看见他在衣柜前翻找的背影。不一会儿，他就把一件衬衫、一条短裤放在了卧室床上，还拿出了一条新毛巾。

 

他走出来。

「你去里头换吧。也擦擦头发。」

 

张继科听话地去了。把门关上后，他忍不住环顾了一眼马龙的卧室。有点乱，但很有马龙的风格。

穿上马龙给的衬衫，张继科意外地发现，很合身。他以前穿马龙的衣服，穿着舒服，但总有点儿绷。现在这一件却很宽松。张继科换下西装裤，想，这大概是马龙长胖那一段时间买的衣服。

 

说起来，现在马龙跟六个月那会儿相差挺大的。体重减回去了。

不过也正常，教练员运动量也大——所以，他怀孕那会儿竟然还指导训练……？太乱来了。

 

换上短裤，张继科拿毛巾擦擦头发。

老实说，比起一本正经的西装来，他还是喜欢衬衫加短裤。

 

头发差不多干了。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凳子上，张继科迫不及待想去抱女儿了。

 

他回到婴儿房的时候，马龙打量了他一眼，应该还挺满意。

张继科忐忑不安地在沙发椅坐下，看马龙从小床上抱起女儿，向他走来，而后缓缓地将小肉团放进他怀中。

 

他以前抱过亲戚家的小孩。但不熟练——马龙给他纠正了下姿势。自己的女儿，感觉也完全不一样。
当那份稳实的重量降落在他手臂之间，他感觉一颗心砰砰乱跳，他有点怕心跳声吵醒女儿。可小家伙正沉在酣甜的梦乡中，雷打不动。

马龙能理解张继科的紧张。他就是这么过来的。但张继科抱着曦曦的画面，他嘴角弯起的弧度，都让马龙无法平静。

 

张继科又说话了：

「马龙……」

 

「嗯？」

 

「她叫什么名字？」

 

马龙一愣。
歉意涌上心头。

 

「晨曦。」马龙给他答案，「马晨曦。小名就叫曦曦。」

 

张继科没有多想，低下头来，一边温柔地微笑，一边低声喊她「曦曦」。

他嗓音低，叫起人来，本来就非常要命了，再加上其中混杂的宠爱、怜惜又略带伤感的情绪……马龙的心一下被撼动了。

 

他掏出手机，定格下了这一幕。

 

画面中的张继科低着头，看不清全貌，但温和放松的面部、自然翘起的嘴角，又让整个画面显得格外温柔。

 

张继科注意到了马龙拍照的动作，抬起头来，不解地看着他。

 

马龙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私心，就说：「你和曦曦的第一张照片。我待会儿传给你。你要存就存下来。之后要公关，也可以用。」

 

「公关？」

    沉浸在温情中的张继科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 

「嗯。」马龙伸出手，要抱回女儿。

张继科有点儿不舍，但还是把女儿交还马龙。

 

重新把女儿安置回小床，给她盖好被子，马龙回头跟张继科说：

 

「走吧，我们去客厅谈。」

 

 

###

 

一杯白开放在张继科跟前。

马龙在张继科对面坐下，斟酌了片刻。

 

「首先，继科，我还是要跟你道歉。」

 

张继科对女儿的怜爱，让马龙决定搁置怨恨，先站在张继科的角度，替他考虑。

 

「对不起，打扰了你的生活。」

 

张继科爬了爬头发。这样的道歉让他烦躁。

「马龙，我直说了吧。如果你是因为瞒了我，向我道歉，那你确实应该道歉。我不可能让你打掉孩子。你这种想法让我很难受。」他说，「如果是这方面的道歉，我接受。但是，什么打扰生活……」他讽刺地笑了一声，「马龙，你别随便乱猜，替我决定什么生活更适合我。我爱我的女儿。我想跟她一起生活。看她成长。我觉得，比起之前被你瞒着，现在这样我更喜欢。」

张继科严肃地说，「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……马龙，我不是处理不了。我有能力。只是我认为，有比它们更重要的事。」张继科体现出一个商人的自信。

 

马龙当然相信张继科有这个能力。但他很意外。

他看出来了，张继科喜欢曦曦。可是，这份「喜欢」已经远远超越了「接纳」，而是一种没来由、深沉的爱——张继科之前在婴儿房里的表现不是装出来的。他刚刚说的话也没有骗人。张继科的确把曦曦摆在了第一位。

 

马龙不明白，这到底是为什么。

父女天性这个解释显然太过单薄了。但他想不到其他原因了。

 

说实话，曦曦对于张继科来说，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意外。

 

算了。

 

马龙不打算深究了。

张继科有些想法确实令人费解。但是，现在，他爱着曦曦，这就好了。他们两个的事可以摆在一边。女儿获得另一个父亲的宠爱，马龙的歉疚也减轻不少。

 

好。那还是谈谈公关的事情吧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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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情先不管。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还是公关。

 

之前没公开，对国家队没什么影响，他又有人护着，很多时候上级对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但现在曝光了，乒队被推到风口，如果不好好处理，他被辞退事小，集体利益受损事大。

而张继科现在是一个商人，事业刚起步没多久，小打小闹没什么，但太大的丑闻他承受不来。眼看有营销号都冲着他「孕期出轨」、「抛家弃女」来炒作了。

 

他们都有处理危机的需求。

 

请了专业的公关，在跟国家队那边协商之后，张继科通宵写了篇长微博，发了出去。

大体的意思是，他跟马龙还没退役的时候就在一起了，相互信任、相互支持了十几年，他很爱马龙。马龙是可受孕者，他们退役之后就考虑生孩子。他们不想私生活受干扰，所以一直没有公开。他的事业刚刚起步，没时间陪马龙和女儿。难得带女儿跟大伙儿一起吃饭，自己也有公事在身，非常愧疚。

张继科还说，之前的绯闻是误会，是工作上的来往，只不过工作繁忙，曾澄清过一段时间，但后来就顾不上了。现在公开了，他现在可以一次性澄清了。

 

不愧是大诗人，结尾表达他对马龙和女儿的爱，写得格外煽情，煞有介事。最后还说：「他们是我最珍贵的宝贝」。

没有附上他抱女儿的那张图，反而附上了一张马龙和曦曦的合影。

是许昕发给他的。张继科很喜欢。

 

马龙看了长微博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其实，张继科可以有更好的说辞。什么曾经好过，后来分手了这一类的。虽然是公关，但他们可以回到互不相干的关系。张继科却挑了最烂的剧本，把自己的生活一股脑砸了进来。马龙没什么好怨的，就觉得张继科傻。

 

张继科这套说法，公关那边倒非常满意，觉得可以将负面的舆论扭转过来。再加上他稿子写得温情动人，穿插的几段在役时记忆，都恰到好处，对两个人的形象是点睛之笔。

 

也许就是这个原因，长微博发出去后，评论几乎是一边倒。还有人揪着张继科的绯闻不放，但大多数网友，尤其是两人的粉丝，都感动得稀里哗啦。

 

「我就说！！张继科怎么可能抛家弃女！！」

 

「我的天！祝福！！太美好了！！年少时的美好憧憬，到后来并肩为王，再到退役后的彼此支持……轰轰烈烈之后，余生也请多多指教。美好得哭出声来了！！」

 

「女儿实在太可爱了！！！家里还缺保姆吗？上过大学会打乒乓球的那种！」

 

「祝福……什么都不说了……我是谁……我在哪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獒龙修成正果了！！！老子的青春啊！！！！」

 

……

 

马龙翻着评论，内心一片苦涩。

 

该不该夸张继科多情？一番话说得网友动容就算了，连马龙这个当事人都差点儿信了。

 

从年少起一路扶持的美好感情……那也曾经是马龙所憧憬的。

 

但是，现在……

 

真相其实只剩碎片。

 

「他们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贝。」

 

「他们」，无论怎么看，都应该换成「女儿」比较合适。

 

马龙想了想，觉得自己也是很搞笑。之前战战兢兢，担心张继科不接受女儿。这会儿，张继科对女儿满腔怜爱了，他一个大老爷儿们反而吃味。

 

真的搞笑。

 

他回过头来，转发那条微博：

「我也爱你们。」配了三颗心，三株玫瑰。

 

表面功夫是要做的。

他也只能借着表面功夫，说一回实话了。

*接下来，肯定不会有什么狂虐狗子的情节的。龙仔有怨有恨，感情上有阴影，但理智还在，之前最难受的也过去了，在老张接受女儿的前提上，顾大局，再加上隐忍感情，他刻意去虐老张的可能性不大。不让老张接近女儿，也不太可能。抱着彼此退一步的心态，客客气气带女儿，涉及感情问题时冷漠，我觉得这个比较符合情节和性格发展。

**番外